苏南:中国实业摇篮
改革开放以后,民营经济最活跃、声势闹得最大的地区是江苏南部的苏(苏州)锡(无锡)常(常州),费孝通先生将之总结为“苏南模式”。
自洋务运动以来,中国民营企业在两大民生产业拥有绝对的优势,一是棉纺业,一是面粉业,而苏南企业家则是这两大产业的绝对领先者。无锡的荣宗敬尝言,“中国人,有一半是吃我的,穿我的。”其言豪迈,百年后听来仍很向往。
苏南的兴盛有历史的渊源。自隋唐开通大运河之后,苏南一带就成为鱼米之乡,水稻种植非常高产,面粉业也因而繁荣。此外,这里的桑蚕产业一直十分发达,号称“衣被天下”。晚清洋务运动之后,英国和日本的缫丝织造技术引进中国,很快在这里生根。最早的民营织布厂就是由苏州人创办的,晚清状元、南通人张謇下海经商,办的就是丝织工厂,荣宗敬、荣德生兄弟创业,从事的也是这个产业。
苏南地区地杰人灵,民众性情温和,土地平坦,水网交织,便于交通运输,并且,与上海接邻,商流与人流均无比便捷,所以,是最理想的工商之地。这个地方的人脚踏实地,好办实业,百年以来,成为中国实业的摇篮。在民国时期的上海滩,最活跃的商人主要有两批,一是来自苏南的实业家,二是来自宁波的金融家,他们合在一起称为“江浙财团”,是国内势力最大的金钱力量。
即便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苏南一带的社队企业也没有完全消失。这些企业独立于国家计划体制之外,成为了一股很奇特的经济力量。在资产关系上,它们属于公社或生产大队集体所有,不过,它们的经营活动却操控在某些“能人”手中,这些人甚至还是公社或大队的领导。在1978年之后,随着消费市场被激活,城里的国营企业受体制约束始终无法展开手脚,这些天生地养的社队企业竟“意外”地成为了活跃市场和冲击计划体制的主流力量。这就是中国崛起的“草根秘密”。
“浙商”其实是两帮人
自明清以来,便有“商帮”的说法,晚清最显赫的是晋商和徽商,他们以从事金融流通和货物流通为主业。1978年至今,金融业一直没有开放,金融商业的智慧全无用武之地,所以,晋商“转型”成了煤老板,徽商则无迹可觅。
近三十年间,最出名的新晋商帮是浙商。在全国,浙江的民营企业成分最高,知名的企业家也最多。
事实上,如果从地缘来研究的话,浙商其实是由两帮人组成的,他们的禀性大有不同。
一帮人属于长三角流域,也就是浙江北部的杭(杭州)嘉(嘉兴)湖(湖州)和宁(宁波)绍(绍兴)地区,这些地区属于传统的鱼米之乡,近百年间,以上海为中心,与苏南的苏锡常为上海经济圈的两翼,其成长模式基本属于“苏南模式”的范畴。在早年的上海滩,企业家组织――上海总商会的会长长期由浙北人士担当。
另一帮人属于武夷山系流域,也就是浙江南部的温州和台州地区,这两个地方在历史上与闽北合为一个文化圈,是渔民文化。自古以来,因天远地偏、土地稀少,民众有下南洋和外出做小生意的传统,是四海为家的贸易一族。这些人对商机有天生的嗅觉,对任何产业和地域均无依恋,从未有扎根的念头,信仰“工不如商,商不如囤,囤不如倒”。近三十年来,温台商人先是以走私起家,形成了最早的小商品产销市场,成了最早出名的私人企业主集群,费孝通先生将之与“苏南模式”对比,称为“温州模式”。到1999年之后,完成原始积累的温台商人开始转战在各个领域中当炒家,从炒房到炒棉花、炒煤炭、炒小水库、炒小油田等等。
与其他地域的企业家相比,浙商有一显一隐两大特征:显性的一个是,他们的勤劳与守信,隐性的一个是他们的凶猛与好赌。近年以来,在国内股市的二级市场上,充当“涨停敢死队”的大概有一半是浙江人,而在更为凶险的期货市场上大赢大输的,也是他们。
在某种意义上,浙北帮在地缘上与苏南更亲密,而因为早年的“金融记忆”,他们除了善于实业经营之外,在资本市场上更为激进。浙南帮“好投机而轻实业”,与地理条件非常接近的广东潮汕商人有气质上的惊人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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