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回到家族企业这个概念。麦肯锡的调查数据表明,少有家族企业可以在几十年内持续发展、顺利传递,但就此质疑华人企业家的承继,似乎并不成立。需要考虑的首要因素是,家族化的企业管理权传承,远比现代企业制度时间久远,自然经受历史考验更多,且不说为人津津乐道的职业经理人制度蕴含巨大道德隐患,职业经理人亦不可保障企业可以在大的时代动荡中基业长青。
还需要考虑到的是,这个数据本来表达的就是一种现代企业制度与家族企业的杂糅,而不是讨伐家族制本身或者若干败家子。就像现时很多家族创制的企业,其实际控制权已经不在家族手中一样。
具体到赌王的个案,如果稍作分析,似乎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赌王三代叱咤港澳商界风云,从资助孙中山革命事业的香港首富何东爵士、到其弟何福(何鸿燊的祖父,亦为华商五杰),何氏家族很少离开商界的顶尖位置。
不仅如此,他们也多有子嗣,如何东有十一子女,何福和何鸿燊的父亲何世光皆为十三子女,如此也是与何鸿燊的十七子女在一个数量级上,后代人数众多看来并没有影响家族产业的兴盛。而家族中最大的一次风波动荡,并不是发生在财富与财权的继承上,而是源于何鸿燊的叔叔何世亮一次股票投机失败行为,这令两个兄弟自杀身亡,何鸿燊的父亲亦逃亡越南。
何鸿燊10元港币独闯澳门的传奇,无非是为了光宗耀祖的志向与反哺母亲的孝道,相比职业经理人的制度,这种道德与情感维系,很难说不是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们对各路富豪遗产继承分割的热衷,除了“目睹”财富转移所达成的虚拟体验与八卦心理外,也能从中获取一种传承的感受,毕竟我们相信代际间传承的不仅仅是遗产,比如“虎父无犬子”的认知。香港著名作家、资深音乐人黄如此评价赌王:“他的风度,连我这个没有什么同性恋倾向的男士也被迷倒。”我们似乎默许这样出色的人物,是可以将优质的基因更广泛、更有效地进行传承的。就像前几年我们热衷于讨论成吉思汗如今有几亿后裔一样。
就此,长期被诟病为压迫妇女的妻妾制度,其实更主要是为了满足继承权与选拔合适家庭继承者的问题。无可否认,财富催生了风流,而这背后其实也有制度性考虑。
当然在赌王个案中,何家是女人主事,妻女多在商界、娱乐界表现卓越。比如四太就进入了赌场这一核心产业,且是通过了承包制的考验,因为即便是赌王安排的人,达不到经营指标,照样要“下岗”。换言之,对于那些精力充沛、眼界广阔的企业家来说,他们会有意从家族中选拔合适的继任者,而且即便是家族企业,亦有元老组成的各类符合现代企业制度的管理措施。
社会资源对于个人奋斗的价值也不容否认,甚至是核心资源,而这样的资源更容易在家族内部流动。如何鸿燊独闯澳门的豪情背后,其实也是得到一位叔公的举荐。
可见,家族本来与制度是不冲突的,家族难道不是人类历史中最长久、最坚实的一种制度吗?维护家族后代权益与保障基业长青之间,并没有天然的隔阂,问题在于如何进行更顺畅的制度设计,无论如何,它们都既是目的又是手段。如果在这篇短文中我们需要有什么结论性的意见的话,那就是任何一种企业行为都是有其理性考量存在的,都有相应的决策力量与机制、团队来保障企业作为一个“经济-社会”生命体的延续,不同的继承法无非像顺产与剖腹产的区别一样,各有利弊。
(本文来源:南都周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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