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城柴油发电设备招标引争议

　　米华

　　广州珠江城大厦，一座号称打造低碳经济、节能典范的超级摩天大楼，却在重要的电源备份柴油发电机组设备招投标中备受争议。

　　蹊跷“废标案”

　　“怎么说呢，比较憋屈。”一家公司参与投标的项目经理在电话里告诉本报，他们的产品被淘汰出局，原因是不慎将去年参与第一次投标的ISO14000环保认证，放在了今年第二次投标的文件中，导致证书过期。“一般公司都有这个最新的证书，我们怎么可能没有？”

　　在参与投标的八家企业中，上述这家公司的报价偏低。本报了解到，因为同样理由被废标的还有报价最低的东莞市宾士机电设备有限公司(下称“东莞宾士”)、报价排在倒数第二的广州保税区怡壮贸易有限公司，以及广东康菱动力科技有限公司、怡和机器商贸(上海)有限公司。

　　“大的发电机组OEM厂商都有ISO14000认证。以这种理由废标是不正常的。”一家大公司的华南区负责人向本报如是评价该案例。该公司并未参与珠江城项目招投标。

　　巧合的是，珠江城项目柴油发电机组设备招标(下称“该项目”)，经历了跨年度的两次招投标。可以说，三台常用功率在1600KW的柴油发电机组，1200万元左右的总价，在柴油发电机行业已经算是年度大单了。独家投资建设珠江城大厦的中国烟草总公司广东省公司，一心希望将其打造成“低能耗甲级写字楼项目”。

　　该大厦位于广州市珠江新城的核心商务区，总建筑面积约21万平方米，包括1栋71层309米高的超高层办公楼和1栋3层33.6米高的高层会议中心裙楼，另有5层地下室。

　　第一次是在去年年中，采用国际招标。这也意味着高规格、高起点。当时招标代理机构是广东省机电设备招标公司，当年8月公示的推荐中标商是价格最低的东莞宾士。不过令东莞宾士的项目经理至今仍感困惑的是，没有人向他们做任何书面解释，珠江城业主很快换了招标代理机构，并重新对该项目进行招投标。

　　第二次招标于去年年底展开，代理机构是广东省机电设备招标中心。根据后者官网公布的信息，该项目最初定于是年12月25日开标，但经过两次对招标文件的澄清和修改后，开标时间延期在了今年的1月14日。而先前已经递交了表述的上述“被废标”企业，却没有留意到一年一度的环保认证过期等细节问题。

　　“不甘心，但是也没办法。”几家“被废标”企业的项目经理在接受本报采访时叹息连连。其中一位项目经理甚至打算在公司引咎辞职，而另一位为该项目准备了将近一年的项目经理则苦笑着，“‘格力废标案’之所以引起舆论关注，政府重视，是因为有总裁董明珠出来叫板，而且格力是业界老大，但机电行业呢，产业集中度并没有那么高，而且在消费者心目中熟识程度也不如空调。”

　　上海机电设备招标公司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本报，ISO14000是一个资质性要求，在国际招标中确实可以因此一票废标。不过在一个项目中，有一半的投标人因此被废，却“十分少见”。

　　中标者的背景

　　如果仅仅是因为自身粗心大意导致废标，珠江城柴油发电机组设备招标项目也不会引起几乎所有参与竞标企业的不满。他们，乃至其他没有参与竞标的单位，最争议的是，中标单位的产品未能满足标书要求，却反而高价中标。

　　本报记者从一份《开标一览表》中看到，中标单位广州资源的投标总价是1250万元，产品制造商和产地分别是三菱重工业株式会社和新加坡工厂。业界根据招标要求和三菱全球网站的信息，很快推算出广州资源的中标产品核心部分型号是三菱MGS2000B。

　　记者随后以消费者的身份联络了三菱在中国的总代理上海合成发电机有限公司(下称“上海合成”)，后者的技术服务中心人员称，MGS2000B发电机三台报价为690万元，应用于高层大厦的安装费在10万到20万元之间；记者同时联络了广州本地一家大型机电公司，后者三台MGS2000B包安装的价格约800万元。这意味着，广州资源在珠江城柴油发电机组项目中有至少400万元的利润空间。

　　上海合成同时计算出该机型每小时的燃油消耗为233g。本报同时还邀请两家以上经销三菱MGS2000B机型的公司计算燃油消耗率，均高于标书要求的“机组在额定工况下的燃油消耗率不大于210g±5%”的条件。

　　一位参与竞标的项目经理表示：“珠江城项目是广东乃至全国的环保节能大厦样板工程，中标产品如果是一个比招标书招标要求的燃油消耗率上限还要高的机组，实在不能令人信服。”

　　包括上述经理在内的至少两家公司曾经向广东省机电设备招标中心提出质疑，质疑中标产品不符合ISO8528往复式内燃发电机组标准、能耗超出标书要求等，但中心回复，经评标委员会评议确认，符合标准。

　　本报昨天采访广州资源，后者市场部有关人士表示，经过多番考虑，业主还是选择了他们公司投标的三菱发电机组，而且已经签订了合同。至于具体型号和能耗等，她拒绝透露。不过本报从项目业主处获悉，虽然还没有交付，但广州资源的中标产品极有可能就是MGS2000B。

　　本报昨天就项目废标、MGS2000B的燃油消耗率和国货歧视等问题书面采访广东省机电设备招标中心，但截至发稿之时，尚未得到回复。

　　“招投标法最基本的原则就是公平、公开、公正、诚信原则。如果发现招投标行为有违上述原则，投标人可以通过行政或民事救济维护自己的权利。投标文件如有不实，招标人可予以审核，其他人还可以主张该标无效。”北京市合川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刘铭说。

　　招标涉嫌“国货歧视”

　　米华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这次招标还存在着诸多涉嫌国货歧视的条款。

　　本报获得的一份珠江城项目《机电产品采购国际竞争性招标文件》中，竟然有专门一个章节“品牌要求”。要求“柴油发电机组整机及并车柜采用原装国际知名品牌设备。发电机、柴油机、控制屏、机组自带所有附件必须是原装国际知名品牌产品。机组自带电源输出开关应选用施耐德、西门子、ABB品牌产品当中的一个”。“柴油机必须选用内外水冷却的方式，外冷却器采用原装配套板式热交换器(冷却器)，或选用Alfa Laval、传特、APV品牌产品当中的一个。”“冷却水泵、油泵、消烟池循环水泵应选用格兰富、ITT、威乐品牌的产品。”“阀门应选用丹佛斯、沃茨、冠龙中的品牌产品当中的一个。”“机房进、排风机选用名牌产品，应选用尼科达、科碌格、格林翰克产品当中的一个。”

　　甚至在机房环保工程中，要求进、排风消音系统的“片式阻性消声器，采用知名品牌超细玻璃吸音棉(品牌：欧文斯科林)”，隔热保温层(烟管)采用“100mm厚管状保温棉(品牌：欧文斯科林)”。

　　记者数了一下，仅仅在“发电机房环保工程材料、材质表”中，28个细项中仅有8个没有提出“知名”“进口或合资品牌”等字样。

　　上述华南区负责人看过这份招标文件后说，他对广州资源能够中标“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广州资源脱胎于国企，政府人脉丰厚，在广州过去的大型市政工程项目中多有斩获，同时，对标书一些条件的放宽如“采用电子式调速器，当负载由空载到满载时，其速度变动率应小于：0～3%”，他点评道：“据我所知，除三菱外，其他品牌为了获得较低的油耗及更高的排放标准，调速系统均采用电子喷油式。这个条件对三菱的中标非常有利。”

　　上海一家业务量较大的机电招标公司工作人员也对这份招标文件中如此众多赤裸裸的产品歧视也表示惊讶：“现在招标文件中国货歧视的现象已经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国际性招标。”一般情况下，按照程序，代理机构做好招标文件后，先从专家库中随机抽选外聘专家，对标书进行评审，无异议后，再报省级机电办备案，后者仍可提出意见或要求修改。

　　显然，尽管经过双重把关，这份充满歧视性的招标文件仍最终得以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