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症状共性的“群”
股骨头坏死、肺纤维化以及抑郁症,是他们这个群体的“共性”
张金萍的遭遇,如同方渤故事的重演。
2003年5月8日,张金萍出院。她现在回忆认为,那可能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死里逃生,心存感激。但这种幸福,只持续了两天。
两天后,疾病重新袭来。她先是眼睛干涩,视力退化,随后出现了呼吸急促的问题,心脑血管也出现问题。
自此之后,她开始因各种疾病症状而转辗于医院。后来北新桥六院的医生提醒说,不会是非典后遗症吧?去照一个核磁。
“有症状的一查一个准,都是骨坏死。”方渤说。他目睹了不少非典康复者被确诊股骨头坏死的过程。
“非典后”的群体,其他人的经历与张金萍大同小异。
目前北京市登记在册的非典后遗症患者约300人,包括章玮、杨志霞、李朝东、李桂菊、王春秀、边幻云……
他们自身有不同症状,但有两样共同,一是股骨头坏死———实心的圆球变成中空,稍微有压力,即使是人的重量,也会让骨头无法支撑而塌陷;二是肺纤维化,炎症导致肺部肿胀,成为一个布满伤疤的气球,外壁厚重,没有弹性,收缩困难,导致呼吸不畅。
其实他们还有个共同症状:心理问题。“抑郁症”、“狂躁症”等字眼频频出现在“非典后”健康检查报告中。
50岁的章玮就被疾病所带来的心理阴影缠绕。他说至今不敢乘坐小区电梯,因为电梯布满非典时喷洒消毒水留下的白斑。
因为疾病的存在,隐性的问题,也随之出现。
生活变成封闭的圈
健康的失去,以及随之而来的问题,让他们封闭在“非典后”的圈里,不敢也不愿出去
张金萍住在东四十条的胡同里,周围人口稠密、高耸的楼房,让大片阴影始终在胡同停留。在张金萍低矮、潮湿的小屋里,是望不到天的。
大多数时候,她以这样的方式度日:靠在床角,没有表情,没有言语,等待黑暗吞没屋子的最后一丝光亮。
她的泪腺干涸,每隔一两个星期需要购买一瓶人工泪液,37元。这给她每年2万元左右的医药费,又带来一个负担。因疾病无法工作,她和脑瘫的女儿,靠丈夫养活。
病友杨志霞说,张金萍有过几次自杀的想法,病友们都劝她不要想不开。
沮丧的时候,张金萍说,她不愿等到眼睛失明之后,连自杀的门都找不着了。
与张金萍一样,“非典后”们需要解决的难题是:失去工作能力而疾病缠身,如何重拾往日生活。
2006年8月份,方渤和病友汪永红等人设计了一份针对非典后遗症患者的调查问卷,共回收了有效问卷110份。
调查显示:88.2%的非典治愈者出现了骨坏死症状,80%的患者因为骨坏死离开工作岗位,失去一部分经济来源。
极度压抑、焦躁,对生活缺乏热情和希望———这些词汇是非典后遗症群体总结出的心理状况。调查显示,非典后遗症患者中的重度抑郁症患者大约占到39%,不了解自身状况的占26%,中度抑郁症患者22%,轻度的则是13%。
婚姻是一个非常显性的变化。在非典之后,有60%多家庭出现了变故。
章玮说,用“家破人亡”四个字来形容非典家庭一点也不为过。非典带来的毁灭带有明显家族性特征,不少患者一夜间失去数位亲友,而活下来的亲人,则普遍出现后遗症。
杨志霞共有9名亲人感染非典,其中4人死亡,她和大嫂活下来了,但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后遗症。
对于非典后遗症家庭,他们面临的最直接问题是,家里都是病人,将来谁照顾谁?
非典后遗症患者们普遍认为,自己无法再恢复到正常的生活状态。“活得没尊严,要健康没健康,要钱没钱,要家没家。”他们说,“我们只能互救,生活在‘非典后’的圈子里,不敢出去,也不愿出去。”
方渤说,非典后遗症患者走出圈子还面临社会歧视的问题,知道他们是“非典后”,会“退避三舍”,甚至有人来家里都不敢喝水。
在方渤的女儿们相继结婚离家后,他不再去参加任何娱乐活动,不跟人谈起家庭,也不愿听任何人谈起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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