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绝大多数陌生人在与李嘉诚接触之初,都会诧异于简单的一面。他拥有着儿童式的灿烂笑容、言语也如不加雕琢般简洁跳跃,谈起一些热衷的游戏,如在高尔夫球场上战胜友人,他会像任何一个在游戏中获得成就感的少年一样,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与那些极为在意饮食健康的年长企业家不同,李嘉诚至今仍喜爱吃薯片这样“不健康”的食品。
据说,李嘉诚曾因电影《阿甘正传》而潸然泪下,虽然比起命运如羽毛般随风飘荡的阿甘,世情练达的李嘉诚选择命运的意识和能力都强出太多,但其成功的基础,也是对于一系列朴素价值观的反复实践,这与阿甘在懵懂之间履行单纯的价值观倒颇有类似。
李嘉诚做事的基本准则是认真、投入,1957年进入地产业之初,他手持一块秒表做“尽职调查”穴duedili-gence雪,从汽车站等热闹的地方步行到自己待购的目标,估算未来人流状况,时至今日,他仍自信于外界询问他问题,他平时有准备,可轻而易举地给出事实或数据,并自信“超过90%是对的”;受过贫苦洗炼的他崇尚节俭,对于任何能够降低成本的技术都充满兴趣,这让他在经营塑料花厂时就成为了优化流程的专家,到了今天,他也会为网络电话Skype而兴奋;他对风险高度戒备,并深知现金储备的力量,正因此,李嘉诚一生中几次重大的交易,比如1979年收购和记黄埔和1985年买下香港电灯,都是在极短时间内调动巨额现金完成的,这令任何一个竞标对手望尘莫及;李嘉诚珍视声誉与承诺,14岁其父去世时,他对父亲做出承诺:“我们一家人一定生活得好好的 ”,从此便拼尽全力工作及自学,这种一诺千金的品格,延伸到他对待商业伙伴和员工那里,从此意义上,今天拥有23万名员工的和黄就像他的家庭观念的延伸。
不可否认,坚守极为朴素的方法论在错综复杂的商业环境中运行,李嘉诚毕竟是个商业天才。最近的一个例子是,2006年时,他就在和黄系内提醒高级管理团队,要减少债务、准备好应对危险。而在2007年5月,全球次级债风波尚未爆发之际,他也数度提醒投资者需谨慎。关于为什么他能感知连诸多华尔街大行都忽视的灾难,李嘉诚给的回答朴素却又富有玄机:“这是可以从二元对立察看出来的,举个简单的例子,烧水加温,其沸腾程度是相应的,过热的时候自然出现大问题。” ——这很好地呈现了多年来外界对于李嘉诚的迷思:似乎他能像观察烧水的进度般,对抽象、复杂、变化多端的市场直观地做出读解。
此种天才很难被模仿,但略为功利地说,我们试图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可以相对简单地归纳李嘉诚的内心,那它或许是由两种品质构成的:一方面是深厚、广博的商业才华,另一方面则是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
又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两者交融,不会偏倚于一端?熟悉李嘉诚的人会将这种微妙的平衡分解为两种人格:其持续58年的旅程之所以总有突破,很大程度上因为李嘉诚有着无止境的好奇心,由于平时对经济、政治、民生、市场供求、技术演变等一切尤其对他经营行业有关的最新数据和讯息全部了然于胸,故能于机会来时迅速作出决定。而他没有像绝大多数成功人士一样被接连不断的成功冲昏头脑,则因为他有着不停反思而形成的克己能力。
两元世界李嘉诚极爱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苏轼的《赤壁赋》和欧阳修的《秋声赋》这几篇宋代散文。其中尤喜《游褒禅山记》的一段文字:“于是余有叹焉: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
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予之所得也。”如果要对王安石的这段文字做些适于今天商界的诠释,或许巴菲特——这个比李嘉诚小两年零一个月的人多年来一直被外界视为彼此对比的对象——给其老师本·格雷厄姆的著作《聪明的投资者》所写的序言是合适的:“长年进行成功的投资并不需要极高的智商、罕见的商业洞见,或内部消息。真正必要的是做决策所需的合理的知识框架,以及避免情绪化侵蚀智识的能力。这本书恰到好处的、清晰的指明了框架,你所必须做到的,就是约束情绪。”一方面,寻求“求思之深,而无不在”的深刻、开阔的知识结构,这需要发自天性的好奇与活力,另一方面,在兼具志、力、“不随以怠”的情况下,“至于幽暗昏惑”还能被点醒,最大的力量就是反思带来的明辨与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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