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Q:这两年,虽然你自己说自己已经放得很开,但大家还是会说,马云才是最终的解决方案,马云出来解释,马云出来面对大众,面对媒体。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和魅力。
马云:这不是我的能力和魅力,而是我的责任。在公司碰到这样的情况时,犯错是可以的,但责任是谁来承担?不是因为我是马云,而是因为我是这个公司的CEO。商城事件,当然我来承担责任。他们承担责任没有用的。卫哲的事情,不是卫哲在承担责任。承担责任的是我。大家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很希望我他妈的离开,一了百了。我去度假,我到其他国家去钓鱼打猎。少了个卫哲把我给折腾死了,把老陆移过来……死去活来。外面人都不明白这种痛苦的。这才是责任。难道我今天要自罚100万,还是降两级?
ESQ:是不是我可理解为,马云不一定是最终解决方案,但他是最终责任人,所以他才会……
马云:第一我一定不会是最终解决方案,这个公司的解决方案,最后处理商城事件不是我处理的,我只是出来讲一些话。我只是出来给媒体和同事做个交代,给社会做个交代。解决方案不是我,是邵晓峰,是张勇(微博),是王帅他们这帮人,市公司的各个中层去解决掉的,我只是飞回来,事情搞得这么大,我需要回来,说,这是我的责任……我来沟通大家会听。不管大家信不信,但大家想听见我的声音是什么。
所以我并不觉得我是最终的解决方案。但是内部讨论的时候就是承担责任。我的理解是,我作为CEO付钱给他们是要他们解决问题,大家付钱给我是是要我承担责任。我为这个公司的未来承担责任。承担责任我来没有问题。道歉,是错就要道歉。内部的责任他们会自己全部解决掉。
ESQ:随着公司越来越大,你的安全感是越来越强,还是越来越弱?
马云:你说我的什么安全感?
ESQ:比如很多人会认为你拿了很多国字头的钱,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马云:我觉得这还是没爬过8000米的人的想法。国字头的钱进来,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阿里巴巴是一个社会企业。不管你们对政府怎么看,我个人这么觉得,我们这个公司的利益要跟国家分享。你说跟国家分享我跟谁分享?有时候我见了一个领导,我不喜欢这个人。但是我向他肃立起敬。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的职责。对不对?我不喜欢这个部长,但是我会站起来说:部长。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因为部长代表着国家和政府。同样,今天阿里必然的发展是成为一个社会企业,让这个社会能够分享,共同参与,共同发展。请问,你找谁分享?你给我讲个名单出来,它可以代表这个国家的老百姓。
安全不安全(的问题)很简单,有人想带红帽子,但我一不政协,二不人大,三不党代表。到今天为止(我都认为),当政治家可以报国,艺术家可以报国,企业家也可以报国,而且作用不比任何人差。我不需要安全感。因为我没什么(做让我)不安全的事情。难道我犯什么错误要被抓进去?我没有不安全。我可以这么讲,孙正义也好雅虎也好,见其他人不一定忌讳,见了我还是很忌讳的。我有对他们的不安全感?不可能。政府,他们真要控制我?他们投了钱,董事会一席都不要,投票权都交给我。你说,我有不安全感?跟不安全感没有关系。社会企业应该让社会分享财富。今天在我看来,这两家机构,某种程度上来讲,中投和国开,还是非太利益驱动的机构。国开行,我很敬重,他们为国家的长远发展有贡献。中投,拿的钱,是真正人民的钱。他们在替人民管钱。所以别人怎么理解,我哪怕今天去拿了下城区什么公司的钱,他们也会这样说。这是我的态度也是我的权利。这个公司这么大了,你难道不跟社会分享财富?那社会代表是谁啊?
ESQ:那应该上市啊。
马云:上市,那是时间问题。上市之前呢?今天想投阿里巴巴的人多了,你选谁?我不是出于不安全感去做。还有人提出来,可能2012年10月马云CEO位置没得当了,这个更神。
ESQ:你曾说过,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你放不下去的,你一定不会把它拿起来。那现在有什么东西是你放不下去的吗?
马云:有。我知道未来十年,中国还有很多很大的事情我们可以做。有需要做,有必要做。但有几件大的事情,我现在没有把握我放不放得下。因为一旦着手做,干好了,我指责我的人更多。干得不好,就把我玩的稀里哗啦。我指的放得下,是指我的体能,能力,以及我们这帮人。这个我还没想的太明白,这个假期我想了很多事情,至少手头有两三件事,是我心里面放不下的。因为为这些事情,真的太大了,就怕因为你放不下砸在地下。
ESQ:这些事情不在你做过的之内?包括金融,阿里云。
马云:这是整个体系,整体体系在做的事情。但是怎么说呢,2011年的挫伤还是有影响的。你干不下去到底在为谁干。不是让别人感恩,我也不希望别人感恩,但是铺天盖地的指责,干成了也是铺天盖地的对付你。干不成更是铺天盖地的对付你……在今天这个时代,干这样的事情,需要绝大勇气和牺牲精神。我要问我愿不愿意有这种牺牲精神。
ESQ:你用的这些词语,勇气啊,牺牲精神啊,自然而然就会带来这种指责:道德制高点……
马云:所谓道德精神,请问中国有谁愿意成为道德模范吗?我从来没有把自己驾到道德模范(的位置上),我只是觉得什么什么事情做得对,什么做得不对。作为企业来将,老子最怕别人把我当做道德模范。所有男人想做的坏事,我都想做。别跟我来虚伪的,不要瞎扯。我平凡一个人,只是我在做企业。《赢在中国》,我讲的是你小子这样干是要出事儿的,你小子这样干是走不远的,不是我站在道德制高点,而是我走过的弯路我你们建议讲一讲,小子,这样做是要闯祸的。
讲价值观也是我们公司成长过程中自我约束的能力,而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
但是别人把讲价值观和做对的事情上升到道德,那我真没办法。我没有仁义道德去要求别人,我只要求你,兄弟,客户第一,你讲诚信行不行,你拥抱变化可以吗?你团队合作行吗?你敬业一下可以吗?你拥有激情行不行?这就是价值观,我并没有觉得这是道德。道什么德?
《赢在中国》你去看,在讲的过程中我从没讲过道德。有个小鬼给我讲道德,我说给我闭嘴,别给我来这套。你给我踏踏实实活下去就是最最大的道德。但是呢,在这个社会里最基本的底线都已经变成道德了。这事情就复杂了。(如果大家认为)商人就是倒腾来我倒腾去,你骗来我骗去,那你就没法弄了。
所谓牺牲精神,我只是问我自己,跟道德没关系。我只是问,我陪家人,还是陪着大家玩这个?我在新加坡参加一个论坛。论坛上有澳大利亚前总理霍华德、新加坡外交部长,印尼商务部长和德国前央行行长,还有我。先讨论中国危机问题,讲得天花乱坠。主持人就问我,你怎么看中国,你担心中国什么?我说不担心。他问为什么?我说在北京所有餐桌上都在讨论十八大人选,出租司机会告诉你政治内幕。出租司机都在担心你什么好担心的?他们有开始讨论欧洲,欧洲怎样怎样。主持人问我怎么看欧洲,我说,欧洲管我什么事?台下400人哗啦啦鼓掌。欧洲跟我有什么事情啊,欧洲你们这么knowledge的人,都能把欧洲搞成这个样子,我说我对欧洲一无所知,跟我我有什么关系?
接着我说,十年前我更关心全世界,结果我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五年前我很关心中国的命运,我也过得很艰难;三年前开始我只关心公司,我的日子开始好起来。现在我只关心自己,越来越好。所以我说,关心好自己,把每个人吧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好,这个世界就会好起来,别像奥巴马一样关心全世界。然后,何晶就来找我,说讲话太有道理了,我们下午把主题全换过来,关心自己。去关心欧洲金融危机,你能做些什么事呢?他们需要听你的advice吗?跑到新加坡讨论欧洲,谁会听你啊?还是那句话,所有的人,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干好,吧自己的人照顾好。
我(现在)想的是,我愿意干好自己喜欢干的事儿,还是我去提起一个将来放不下的事儿,妈的,然后在我们公司(楼下)又围了许多人,整天摇旗呐喊地在骂人。当然我不要你感谢我,这是我愿意干的事情,但那时莫名其妙恨你的人就多很多。管好自己,这个世界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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