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日，内蒙古包头市民主路。一阵鞭炮声后，许来顺新的特产店开张。和100米外的老店相比，新店有3倍那么大。除了内蒙古的奶制品、高度酒等，他把皮鞋类也纳入售卖范围。许来顺说，生意做得顺遂靠人脉，资产升值快却得益于银行及时的贷款，“马无夜草不肥。没有活水，生意发不起来”。

　　从2006年春节起，许来顺放弃了包工程的行当，转而经营更加稳定的土特产买卖。他的苦恼是，一年中，生意的淡旺季极其明显，对资金的需求波动极大。春节时分，许来顺需要一大笔钱来进货。他得贷款。然而，哪家银行会对许来顺的需求感冒呢？7万元，对于银行来说犹如九牛一毛。幸运的是，包商银行对小额贷款感兴趣。4年里，包商银行分7次贷给他50多万元。

　　“如果不是靠着贷款，我的新店不可能开起来，至少不会这么快、开这么大。”许来顺说。

　　在中国，有数百万的小老板，像许来顺这样幸运的是少数。长期以来，由于没有担保，没有抵押物，没有规范的财务报表，金融机构常常把小型企业拒之门外。小企业的未来难以评估，金融机构不知道哪个浪头会打翻它们，也让自己的投资打了水漂。何况，和大企业动辄千万元、亿元级的贷款相比，小型企业的融资让银行力不少使、钱不多赚。

　　如此，小企业融资难便成了中国经济一景。据称，福建省中小企业约有52％无力从银行获得贷款，致使21.6％的中型企业开工率不足50％；73％的小型企业开工率低于80％。这绝不是福建的特殊现象，而是一种常见的状态。在包商银行之前，许来顺也是触了不少霉头。

　　“那些大银行根本看不上几十万元的贷款，更别说像我这样几万元的。”许来顺说，大银行传统的批贷也无法适应他的需求，“我需要钱也就那么几天，他们走个程序个把月算快的。即使侥幸钱给了，我也不需要了。”

　　正是这种双重的不合适，中国的小额贷款一直被视为垃圾市场。尽管需要是实实在在的，却少有正规金融机构问津。填补空白的是地下钱庄等高利贷组织。

　　不过，现在事情正在发生变化。随着一些中小银行和专营机构的兴起，小额贷款市场逐渐活跃起来。同时，新的信贷评审机制和管理系统正在建立、完善，小额贷款不再是风险巨大的丑小鸭。人们逐渐意识到，做小额贷款不是做慈善，而是开掘一个新的金矿。建设银行、中国银行的“信贷工厂”，交通银行、招商银行的“打分卡”，浙江泰隆银行、包商银行的“地缘信贷”成为先行者。

　　包商银行副董事长金岩说，根据包商银行的实践，只要银行控制得当，小额贷款绝不是想象的那么难。“穿球鞋的和穿皮鞋的一样守信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据统计，2009年，包商银行微小贷款业务占比达20％，不良贷款为零，实现利息收入4亿元，占总利润的25％。同样做得风生水起的浙商银行，2009年，小企业贷款不良率为0．17％。

　　它们的成功提供了全新的思路。之前，人们认为，小型企业融资风险必然高于大企业。一些研究还掏出企业生命周期理论作证。因此，官家、学界常从行善积德的角度呼吁银行不要过于嫌贫爱富，要适当放宽银行业小企业贷款不良率容忍度。只是收效微乎其微。

　　“我们的银行太懒了，吃惯了肥肉，不愿意动一动牙齿。不是小型企业有错，而是针对它们的金融创新不够。”金岩说。

　　事实确实如此。在长三角、珠三角等小企业聚集的地方，记者常听到小老板们抱怨说，自己的企业质地不错、前景也好，如果银行能够稍微动点儿心思，应该能够摸清楚这一点，给自己放贷当是情理之中。在金融危机中，许多小企业因为资金链突然断裂，一口气上不来就死掉了。如果金融机构能及时搭把手，他们就能挺过来，继续盈利，提供就业岗位。

　　早在2005年4月，银监会主席刘明康就提出了“几个颇具颠覆性的问题”：

　　——中国是否应该一改过去把微小企业融资当做社会与政治目标、依赖政府和财政补贴的方法，转变为以商业化、市场化原则寻求融资？

　　——是否应当重新审视高贷款利率与“高利贷”的区别？从国际成功经验来看，存贷款的利差至少在10个百分点以上，商业银行才能够覆盖成本和风险。

　　——是否应当改变过去监管法规和政策，严格要求商业银行在贷款中抵押担保，而对于信用放款则持限制性的态度？

　　“时至今日，这些问题大都在突破中。”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一名研究者称，利率的差异化已经实现，比如包商银行微贷利率高至18％；持续性的商业化运作也在展开，不需要补贴也能生存发展；信用放款在创新中也不是困难。

　　金岩则表示，小额贷款长期发展不起来，不是小型企业的错，而是银行家的脑筋没有转弯。“小型企业长成那么个模样，不是它的缺点，而是它的特点。银行所要做的是根据这些特点提供产品。就像厨师做菜一样，人家爱吃什么你做什么，而不是你爱做什么就让人家吃什么。”

　　他认为，银行必须走出抵押物崇拜。“说到底，完全依赖抵押物是金融机构的恶习。它一方面宣示放贷是一种权力而不是服务，另一方面使银行放弃自己的责任。实际上，如果你能识别贷款者的风险，那么何需超量抵押物？”

　　包商银行的信贷员通过和客户交谈，实地点货，交叉检验，自制财务报表，注重现金流分析，从而摸透客户的“体温”，放不放贷款也就心里有数了。曾经有一个信贷员看到客户的相册里旅游的照片就决定帮他申请款项，理由是“热爱生活的人是可信的”。3天之后，客户拿到了贷款。

　　浙江的一些银行则通过看水表、电表、税表来确定客户的资质，从而确定是否放款。效果也很不错。

　　“有良心的人怎么会不还钱呢？人家帮了你，不能毁人家，而且做大还要靠人家。何况，生意这么好，那点利息不是个事儿。”许来顺对记者说。（董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