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德，立言，立功”，这“三不朽”是中国人世代推崇最“牛”的三件事，三件事若是都做到了，比之圣人也不为过，孔夫子也不过做成其中两件：立德，立言。他老人家周游列国，想完成其第三件事，可终其一生，最大的官也不过是鲁国大司寇（相当于公安部长吧），其“立功”也就是杀了个少正卯。可以现在的标准看，这个少正卯也就是说话损了点儿，思想偏激了点儿，也犯不上杀头之罪。虽然此“功”是否成立多有疑义，但做成了前两件也足称“圣人”了。

　　孔孟之后，天下汹汹，为求此“三不朽”者前仆后继，或在庙堂之高，或处江湖之远。但为此奋斗一生的不外乎两种人，一是官宦，二是士子。官宦已入仕途，或求不世之功，或立不朽之言；士子虽意不在求功，但立言、立德则是其终一生之所望。

　　如今人们还在追求这“三不朽”，但今天的追求与过去的时代相比有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就是现在这个追求主体群是“企业家”，这与以往有了本质区别。原来的“四民”（士农工商）社会土崩瓦解，新的“四民社会”应该是官商工农。商人大有取代士人之势。近日，王力先生的力作《牛者生根——闲话我与牛根生》，多少再次证明了这种推测。

　　企业家们出书是当今社会的独特现象。不管是上世纪80年代成名的企业家如张瑞敏、汪海、柳传志等，还是后来的潘石屹、冯仑等等，自己写书或有人为其写书的不胜枚举。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新兴的文化景观。企业家写书，为企业家写书，写企业家的书之所以如此大行其道是有其社会根源的。

　　现在谁最有资格追求“三不朽”？官员们虽然有此愿望，但立功（政绩）是要由上级考评的，如何称得上“不朽”不能由自己作主；立言也有可能，可官高言重，更要“敏于事慎于言”，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说出来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哪一级政府？官员立言并不容易；立德当然是更高的目标。当前社会反腐败任务这么重，官员立德之路还得一步步地往上走。

　　而企业家则不同了。立功自不用说，创造了多少社会财富那是有目共睹的。上市公司的财富信息全部公开，非上市公司的财富也是会计师们可以算得出来的。这种功谁也抢不了。至于“朽与不朽”？一是看能不能进入世界500强成为百年老店；二是看对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贡献。现在中国经济总量排在世界第三位，中国企业家们创立不朽之功的日子恐怕并不遥远了。

　　那么立言呢？企业家们立言的有利条件也很多。首先，当今是个市场经济社会，言必称“经济”。而企业家本身就是个“经济人”。此言不由企业家们立还能由谁立呢？目前社会上企业家的名言比比皆是，大至人生哲学，小至企业营销，进可兼济天下，退可独善其身。其次，企业家们是如今的社会偶像。现在除了影视名星外，最耀眼的恐怕就是企业家了。企业家的明星效应也会为其立言增色不少。

　　可最重要的，恐怕还是立德。中国市场经济社会确立，但与之相适应的价值观念体系还未建立。芸芸众生，以何为范？去年的三聚氰胺事件重创了企业家的信誉，其言其行被民众广为质疑。市场经济的道德规范是应该出自学者还是出自企业家？现在还难下定论。王力先生被称为策划界首倡者，几十年来在企业间摸爬滚打，对企业江湖之事知之甚多，书中之言对如何建立企业家的德行与品行也颇有感悟。

　　改革开放30年，企业家们的功也在，言也在，但“德”如何体现？近年来人们大力提倡企业的社会责任，很多企业家也在努力践行其责任诺言。但这个社会的责任边界到底在什么地方却总是说不清楚。让企业家们建立起社会道德规范？这个要求似乎过于苛刻。在中国市场经济条件下建立什么样的道德规范还在蒙眬中。但我们肯定不能生活在一个缺“德”的社会环境中，不然何谈什么“三不朽”。

　　（张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