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江 （青年学者）

山西省煤炭行业的重组是中国近来的又一件标志性的经济事件。此重组一启动，就被舆论说成是国进民退的有一个样板。目前看来国进民退不是什么好词，因此很快山西日报记者赵峻青就发表了一篇《产业水平是标准——山西兼并重组优进劣退》的文章，说此次重组不是国进民退而是优进劣退。如果此文真能成立，那么山西的重组就找到了一些理论依据。此文的逻辑相当混乱，但是起码有两个好处：第一、作为一个很好的靶子供批驳；第二、看来他也觉得国进民退不好，因此非要把这次重组说成优进劣退，就冲他觉得国进民退不好这一点，本文也有其价值。

文章先回顾山西省的煤炭行业，说上世纪80年代乡镇煤炭大量涌现。我就想问了，这次是不是优进劣退？为什么小煤矿发展得如此之快？如果原来的国营煤矿竞争力强大的话，有小煤矿的生存空间么？所谓的“小、散、乱、差”更需要一个一个的说清楚。

先说规模小。这有两个可能的先天原因，一个是煤矿资源本身就不是大矿，当然应该小规模开采。另一个原因是改革开放之初资本有限，那肯定是要先从小规模开始开采。但是为什么在资本雄厚以后民营资本还不愿意扩大开采规模呢？我们确实看到山西的煤矿主的资金成为国内的一个重要的资金源头，其他地方不知道，但是这个资金中的一大部分进入了全国尤其是北京的房地产市场是比较确切的。这就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煤矿真的如此暴利，为何这些通过煤矿挣了如此多财富的人不继续投资于自身熟悉的高收益领域，而要将自己的大部分身家投到另外一个不熟悉的、相对收益较低的市场呢？其实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真是因为他们对山西的煤矿十分了解，所以才不会继续投资煤矿了。挣了钱的煤老板其实都是在当初煤价低迷的时候获得煤矿的人，后来的人只可能获得平均利润。

布局散。如果煤矿的布局就是很分散的话，那么这有什么问题呢？不分析具体的情况，就只说布局散不对我看不出什么道理。

开采秩序乱和安全生产条件差可以一起来说明。先说矿难，矿难的原因是山西的煤矿中瓦斯含量高。同样的能源大省，为什么内蒙古就很少听到矿难的问题？目前内蒙古已经是国内煤矿储量产量均为第一的能源大省。内蒙古也有很多民营煤矿，难道山西的煤老板特别没人性？其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内蒙古的煤矿瓦斯含量很低，因此很少出现瓦斯爆炸导致的大规模矿难。至于生产条件，这有指标可以衡量么？如果说山西的煤矿生产条件差，那么全中国哪个行业的生产条件好？就算是坐在办公室的白领，也可以通过提高人均使用办公室的面积来提高生产水平吧？生产条件的好与差，只有市场调节是最有效的，如果人的生命真的高于一切，一个人都不能死，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关闭全国的一切煤矿，我们中国人要么从国际市场买煤，要么改用石油天然气啥的，这难道不是尊重生命的最好方式么？从煤矿工人的角度来看问题，是我们对生产条件差不差最好的衡量方式。他们大部分并不是奴工，也就是说，他们来到民营煤矿工作是自愿的，他们难道不知道有危险？他们之所以愿意来这里挖煤，就是因为这里的工作比在农村种地等其他职业要好，来煤矿挖煤，对他们个人来说，是一种生活上的改进。从民营煤矿主的角度来说，他们绝不是被妖魔化了的黑心魔鬼，他们只是正常的企业家，在面对煤矿可能出现矿难这种情况时，他们其实只有三个主要选择。第一，增加投资提高生产的安全系数；第二，尽可能降低成本，包括降低生产安全系数，在煤矿出事前尽可能多挖；第三，与当地实权部门搞好关系，争取出了事也能按住。第一种选择看起来是对社会最有利的选择，可是在现实中不一定好用。首先，增加了投资就能保证不出事故么？不能吧。就算增加了投资，只要出了事还不是一样完蛋。何况煤矿的使用权的期限十分可疑，一旦增加了投资，几年过去煤矿就不归自己了，谁会增加投资？而且事实也证明，山西煤矿主对煤矿的支配权现在就到头了。第二个办法有一定的可行性，可是一旦出事自己身败名裂，估计也逃不到哪里去。第三种方法在现实中有一定的可操作性，但是随着网络的普及，这种事情的可操作性也越来越差。因此山西的煤矿行业其实对民营资本来说是一个风险极高的行业，那么高收益的预期就很正常了。而目前多变的煤矿产权政策正式民营资本经营的煤矿安全生产水平不高的最重要的原因。而且，就算是换成了国营煤矿，就没有矿难了么？让我们拭目以待。

山西日报文章后面对目前政策的说明也缺乏论证。先不说集中度高是不是好事，也不说国外煤矿生产集团化国内就应该集团化，单说实现的两种途径。一个是直接转让。在其中一方非自愿的情况下，这和强行拆迁有什么不同？任何一种交易只要没有自愿的基础，那么就是一种强制。我们知道，任何自愿交易都是双赢，但是强迫交易必然导致效率的损失。而只有自愿交易才有可能导致优进劣退，强迫交易只能导致强进弱退。第二个方法是参股入股。股东和经营者的差别可是实在不小啊。从理论上说，每个中国公民都是国企的股东，可是我们的权利几乎无从体现。股东的权益如何保证？所谓用产业水平来划分，其实就是人为的划分。

说了这么半天，好像山西的做法很不好啊？那为什么山西省政府还要这么做？这篇文章的末尾对此问题做了解答：“……必将给山西乃至全国煤炭产业的发展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嗯，说的很直白，这么做的结果当然就是垄断整个山西的煤炭供应，而垄断的结果是什么，我相信对每一个人都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