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辉
农业部的朋友跟我讲,原以为连年农产品丰收,会有价格下行的压力,而现在是全面上涨。
不久前,碰到一个在政府做政策研究的朋友,说起此事,他说农民学聪明了,将自己劳动力价格上涨计入了农产品。
我说是政府明白了,每年粮食按计划在调粮食收购价来增加农民收入,因为中国主要粮价比海外市场还低20%~30%,农民多年来对工业、对城市的奉献也应该获得相应的补偿。
而其他农产品价格则受到城市成本的牵引。土地和地产涨起来了,城镇的生活成本、商务成本就上去了,工资就开始倒逼着涨——务工成本涨意味着务农的机会成本涨,于是牵引着农产品涨。这可能是政府最担心的货币向CPI传递的通道。
其实,中国的物价通胀早就飞得老高了。服务性价格最大成本是什么?是地价,好在很多服务性价格进不了CPI,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市场很喜欢,因为楼价股价可以继续炒。小麦、面粉没涨多少的话,餐馆的面条就不能涨,这样的逻辑,只有发改委会这么想。
郎咸平先生说,“中国的日常消费品跟美国差不多,稍好一点的消费品 都比美国贵得多,而中国家庭收入只相当于美国人的十分之一。”其实,道理也很简单,中国的商业成本根本不支持厂商薄利多销的营销策略,面对伴随地价快速上升的商业成本,只有靠着高价低量策略为生,国内卖不出去的,就靠政府财政补贴卖到国外去,到国外倒是可以实现薄利多销,因为国外的资产价格低。
转了一圈,你可以看到中国式通胀的路径:货币-资产-物价。当然,这个物价是与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物价,而非统计局的CPI。
很多人讲,中国的货币难以传到物价。理由一:资产泡沫是物价通胀的灭火器。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修炼的经济学?道理我上面讲了很多,货币-资产-物价,在中国从来就是通的。
理由二:过剩产能抑制通胀。实际上,产能背后是资源吧?资源总是瓶颈吧?因为资源基本完成了寡头垄断的市场布局,所以需求下降时,不是降价,而是限产。制成品厂商饱受其苦后,也只能减产能,供给若掉得比需求快,学过经济学的应该知道这个常识的结果。
坦率地讲,我一直对传统的产出缺口对通胀压制作用越来越不信任。在全球化高速推进十余年后,现在的产品价值构成中,制造部分的附加值占比越来越低,而基础原料和无形资产的高附加值成为主体,以钢为例,铁矿砂和焦煤的成本就占到了钢价的70%以上。
“理由一”和“理由二”某种意义上讲也是相关的。产能过剩、产出缺口、储蓄大于投资,根子在收入分配恶化,有效需求不足,国内形成的购买力与产能相比极其悬殊,才会有顺差。而另一面则是越是贫富悬殊,越可能形成资产泡沫。这是个经济规律,财富越是向少数人集中,资产就越成为资本追逐的游戏,甚至一些原本看起来只可能是消费品的东西,也可能脱离消费品属性,成为资本品,如水仙花、普洱茶。当大蒜和辣椒都成为过剩资本攻击的对象时,通胀实际上已病入膏肓。
你看看身边的朋友、学生,是不是全都思“炒”?对于前途的失望,使得累积财富的第一念头想到的是 “炒”,而不是创业。因为货币贬值速度远超创业的财富增速,所以失望了。
今天好多学生都是这样想的。现在利润来得最快的是交易性机会,我相信,像马云那样的公司,未来几年都很难再现了。有时候回过头来看,危机后的美国,我倒是觉得真的有希望,若真的启用沃尔克,狠杀投机和华尔街的资产泡沫,这个国家的人就会开始回归实业了。
关于未来,我有一个不希望成真的基本判断,中国未来泡沫破灭不太可能由内部力量主动去刺破,很大可能会来自外部冲击。只是时间上还没到,或许还可延续一两年。
中国救赎之路在于转型,所谓转型就是泡沫软着陆。转了型,泡沫就做实了。当然,有泡沫也就转不了型。资产价格这么高,能完成城市化而让实现需求崛起吗?
事实上,我们已经错过了一个低成本、快速城市化的路径,经济学上叫路径依赖,真有点“回头太难”。纵观现代国家的发展史,大的社会利益格局调整,总是在经历剧烈社会和经济阵痛才发生的。中国若连短期的经济正常减速都不愿意承受,又如何能完成结构转型吗?
所以,当过去经济增长的原动力在资产泡沫中消磨殆尽以后,剩下的结局只能是滞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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