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在上海举办的企投会《2018下半程:风往哪里吹》论坛中, 企投会理事长、财经作家吴晓波发表了主题演讲。吴晓波认为,当前中国经济正面临着一些经济问题,同时2018年也将是中国经济倒逼式改革的重要时刻。
吴老师为什么要说2018年是中国经济进行倒逼式改革的重要时刻?面对风云未定的下半年,我们应该如何把握机遇、规避风险,掌握投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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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有一些职业很奇怪,越是兵荒马乱他越值钱,比如说军事家,天下大乱的时候,别人都名不聊生,天下大乱的时候大家都要请他。
还有一个是小说家、诗人,他在一个太平盛世创造了一个伟大的文学作品,往往是天下不幸诗家幸,越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伟大的文学作品诞生了。
还有就是经济学家,凯恩斯说,经济学家他们是什么人呢?他们是我们村口的猫头鹰,我们每天都在自己的村里忙忙碌碌从事自己的生活,村口树上有一只猫头鹰,他天天替我们看日升月落,如果这个村子很太平的时候,我们不会看猫头鹰,因为跟我们生活工作没有关系。
只有天变的时候,或者远处有一个风暴来的时候,有路人来的时候,我们就要问猫头鹰,到底太阳有没有升起,月亮有没有下去,远方的道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想到了猫头鹰。
1978:被逼出来的改革
经济分三类,一类是微观经济,是搞管理研究的,叫管理学家;第二个是中观经济,就是搞企业研究、搞战略研究的;还有一类是宏观经济,是讲国家宏观政策、世界贸易、世界货币怎么样。
如果从企业视角来研究的话,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特点,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中国的改革,从1978年到今年,一直被一个叫做“逢8魔咒”的名词伴随着,就是说每到8那一年的日子就不好过,虽然我们买什么都喜欢8,却忘了中国有一个词叫七上八下。
但往往是不好的年份反而会推动这个国家的政策改革和制度变革,中国改革40年,一言以蔽之,就5个字——倒逼式的改革。
没有一场改革是在风和日丽的时候进行的,从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再到老百姓,说我们大家喝喝酒一起聊聊改革吧,是没有过这种情况的,都是到很困难的时候,才搞改革。
1978年搞了改革,为什么?1978年8月份的时候,当时邓小平把主管中国经济的副总理谷牧叫到办公室,说从今以后不能再搞阶级斗争了,民不聊生,压力很大,再搞下去就爆炸了。
邓小平说道“我们要对内改革,对外开放,我们要胆子大一点,步子快一点,我年纪大了,不能跑得更远,你替我一趟欧洲和美国,告诉他们中国要改革了,我年纪大了,就跑中国近一点的地方。”
所以1978年建国以后中国领导人第一次访日,然后飞机直接飞到新加坡,去了日本和新加坡,谷牧去了欧洲和美国。
大家记得十一届三中全会说我们搞改革开放,改革开放的主战场是农村,农村改革的主要办法是联产承包责任制,那联产承包责任制在中国的哪个地方第一次出现呢?就是在安徽和四川,因为当时这两个农业大省出现了50年来极为严重的旱灾。
1978年以后,人民公社模式走到了尽头,大家都还记得小岗村的故事,一天晚上,十几个农民挤到一个破屋子里按手印并商量好“明天我们把村里的田分了,这个分田是要杀头的,如果谁脑袋掉了,我们其他的人要把他们家的孩子养起来。”
所以改革开放不是某些人坐在那儿想出来的,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被逼出来的。中国的国运,如果有运气的话,也正是从1978年开始的。
1988:物价闯关的失败
到了1988年,中国已经改革开放10年了,那一年邓小平接见了南斯拉夫代表团,小平对一些欧洲人说,中国改革开放10年,让中央意外的就是乡镇企业的异军突起,乡镇企业也就是我们今天所称的民营企业,
1988年中国产业经济也出现了一件事情,那一年民营企业的用工人数历史上第一次超过了国有企业,所以那一年叫做半壁江山,邓小平也很自豪。
但1988年也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次物价暴涨的一年,那一年全国的物价水平涨了20%以上,全中国所有商场里的商品全部被抢光。
比如说1988年,如果你想在上海买一只当年称得上是奢侈品的双喜牌压力锅,你需要到街道里开你的结婚证明,你拿了结婚证明,拿了结婚证才能到商场里买压力锅,否则你不结婚干嘛买压力锅,不是给国家添堵嘛。
那一年的经济疯长,我们的经济学家们给中央提出了一个建议叫改革货币、放开物价。结果证明了猫头鹰这次出的主意是一个馊主意,我们叫做物价闯关运动,结果闯关永久失败。
1988年我们是在非常落寞的环境下度过的,直接导致了1989年的社会大动荡。中国经济崩溃论第一次提出来就是在1988年,就是由于那一次物价闯关的失败,导致了计划经济体系下的物价体制被彻底的瓦解掉了,所以进入90年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讨论过物价改革了。
然后是1992年小平南巡讲话,提出了社会主义体制,所以说中国相当于有一个囊肿,我们给它吃药,但吃什么都没用,直到最后拿把刀把它捅破,脓流出来了也就好了。
1998:危机与转机并存
1998年中国企业史上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名词,叫做产能过剩。要知道1978年中国还是短缺经济、票据经济的年代,我们花20年的时间,通过进口替代的方式,完成了中国轻工业,包括服装行业、饮料行业、家电行业的全面国产化。
但是1998年中国经济也面临非常困难的情况,那就是东亚经济危机的爆发。那一年也是中国民营企业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倒闭的一个时期,我写一过本书叫《大败局》,2000年出版的,其中写到的10家企业有8家都是死在98年了。
也是那一年年初,朱镕基正式当选国务院总理,朱镕基提出要抬着棺材搞改革,他说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98年中国经济是非常危险的一年,那一年又出现了中国经济崩溃论。
也正是在这个非常危险的时候中国进行了非常重大的改革,第一件事是中央政府做的,朱镕基政府提出来的。当时社会中存在这样一个疑问,就是当我们的产业经济,包括吃的、穿的、用的以及轻工业都完成了,出现了产能过剩的情况后,中国经济新的增长力在什么地方?
朱镕基总理提出来说,一个叫做消费、一个叫做出口、一个叫做投资。
1.消费,消费就是以老百姓的商品消费为主。
2.出口,出口就是我们要把国内过剩的产能经济向全世界国际化,所以出现了中国制造。朱镕基政府开放了中国外贸的进出口自主权。
3.投资,中央政府举债6000亿,在东南沿海修高速公路,从上海往北修,修到南京、青岛、济南、北京、沈阳,往南修,杭州、宁波、厦门、广州。
所以我们今天讲三驾马车,消费、出口、投资,是在1998年开始建立的,从那时起中国经济开始告别了轻型化道路,走向了重工业化的道路。
第二件事情是1998年中国正式进入了互联网商业时期,中国第一家门户网站就是新浪。中国今天市值最高的互联网公司是腾讯,是在1998年创办的,上海也有两家非常著名的互联网公司,盛大和携程,也是1998年创办的。
可以说1998年成为了中国互联网商业应用的元年,在过去20年里面,中国产业经济那些赚到钱的朋友们主要靠什么赚钱?就是靠互联网+三驾马车,所以1998年开始我们面临着重大的危机,同时也出现了重大的转机。
2008:扑朔迷离的一年
到了2008年的时候我出版了一本书叫《激荡三十年》,因为08年要在我们国家举办奥运会,所以年初的时候大家都特别高兴,结果一季度南方大雪灾,二季度汶川地震,三季度份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四季度三聚氰氨。
2008年中国经济也是非常扑朔迷离的一年,然后中央政府出了4万亿。到了2010年中国的经济总量刚刚超过日本,2017年,中国的经济总量是日本的三倍。
2008年中国在世界五百强的企业有33家,去年是115家。10年前,中国市值最高的三家企业都是中字头的——中国移动、中国工商银行、中国石油。
10年前中国没有微信,没有智能手机,没有滴滴打车,没有今日头条,没有快手,没有抖音,没有共享单车。今天呢,这些都一一出现了。
所以这10年里面,我们的国家和产业都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但是,今年我们也面临着特别大的困难。两年前特朗普当总统的时候,我们中国人挺高兴的,美国人是怎么回事,竟然会选这样一个人当美国总统,特别不靠谱的美国总统。
然而昨天就一个朋友跟我说,吴老师,有没有可能未来特朗普会成为美国一个特别伟大的总统,仅次于林肯。
我想现在看来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去年他在美国进行大规模的减税,今年对中国发动了史上前所未见的中美贸易战,对我们精准打击,而且今年上半年是美国经济40年来发展最好的时期,相对来说,我们中国经济就面临特别特别大的困难。
今天(8月4日),苹果的市值已经超过了1万亿美金,而腾讯公司从今年3月份到今天,市值跌掉了1万亿港币。美元兑人民币6.84,英镑是8.87,深沪两市创业板创下了三年以来新低。
去杠杆与调结构不可能同时完成
我们有两个词,一个叫做调结构,一个叫做去杠杆。什么叫调结构,就是中国企业发展到今天面临着结构调整。
大家都是做企业的,如果我作为一个企业家,什么时候调结构比较好呢?自然是我在经济发展比较顺利的时候,我处在一个成长期的时候,这个时候我哪怕内部进行组织结构调整,对外进行产业结构调整,都是我比较顺利的时候。
如果我今年上半年营业额下降60%,你叫我调结构,我一调就要出问题。而且如果我要调结构的话,我还需要有一个比较宽松的产业政策和货币政策的环境,这样我才有能力来进行调结构。
再说说去杠杆,中国的经济总量只有美国的61%到62%,但是人民币发行总额却是美元+欧元总和,中国亟需解决的泡沫之一就是人民币,所以要去杠杆,中央政府的杠杆,国有企业的杠杆,银行的杠杆,全部都要降下来。
但是去杠杆的时候,我又该怎么进行调结构啊?所以各位要记住,去杠杆、调结构在我看来,是一个不可能同时完成的问题。
所以上半年进行大规模去杠杆的时候,我们这些正在调结构,正在转型升级的企业家朋友们就特别的困难,道理很简单,外贸不好,银行不贷给我钱,内需萎缩,劳工成本在上涨,调整起来很困难。
我们正面临着近40年来极深刻的挑战
“中国的改革到今天这样的环境下,我认为又到了78、88、98、08年的时刻,我们今天聚在这里的时候,中国经济正面临着近40年来极深刻的挑战。”
同时,如果中国改革经验还存在的话,那么今天也可能是进行倒逼式改革一个重要的时刻。
那么在这个周期中,中国经济突然间发生崩溃性事件的可能性有吗?我认为没有。中国经济有非常深的一个战略中生代,我们在中国还是看到了很多新的变化。
比如说在过去的几年里,中国出现了一批新中产阶层,中国的创业者仍然非常的激进,中国今天每天有1万家企业创业。 当然,今天中国的80后、90后创业,他们没有梦想再成为马云、马化腾、刘强东这样的人了,因为没有机会了。
但他们有的机会是什么?他们有机会认真的去做一块巧克力,去做一块火腿,去做一包茶叶,去做一件衣服,做一件中式的家居,这个有机会,因为永远有人会买单。
这就是中国在今天面临的情况,我们在宏观经济层面上面临着前所未见的近40年来极深刻的挑战,但中国的产业内生机制仍然存在。
所以我们需要寻找一种新的匹配,需要看到一些新的政策性的变革,我们的税收政策有没有发生变革,我们货币政策的动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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