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税9万修路耗4000万
据介绍,涿州发展采砂业并未带来经济贡献,而维修轧坏的路面却耗资巨大
“市人大和政协代表,多次向政府提出整肃采砂。政府越来越重视过去无序开采的危害,加大了治砂力度。”今年6月23日,王金峰说。
据白景华介绍,采砂业给涿州经济发展带来的贡献非常有限,2008年仅收到地税9万元,而每年用来维修轧坏的公路,政府支出费用4000多万元。
王金峰介绍,涿州市政府逐步加强治理,通过控制企业每年需要换发的采砂许可证,从而控制采砂企业数量,至2007年,涿州采砂企业从原来的数百家只剩下52家。
2007年6月15日,涿州市政府向52家砂石厂下发通知,要求即日起全面停产整顿。整顿期间停水、停电,并让市供电局强行拉走了各企业的变压器,进行封存。
52家企业的河道采砂许可证,均停止更换,政府没有通知整顿何时结束。
6个月后,52家砂石厂老板开始联名上访。曾从事过司法工作的徐颖达,被推选为信访代表之一。
“我们这50多家企业基本上都是招商引资企业,是历经政府多年整顿考验的企业,我们一直是合法企业,为什么政府突然就不让干了?”徐颖达说,如政府所说,这些企业没有采矿许可证,但涿州市领导当时承诺政府代办,并且每年都核发了采砂许可证。另一方面,当时他们与各村委会签的协议,还远没有到期。
2008年初,52家企业老板与涿州市交涉无果后,到保定市上访。
徐颖达称,保定市主管信访的政法委书记称他们都是合法企业,不会被取缔。
因这些企业频繁上访,涿州虽然没有给这些企业换发采砂许可证,但又让他们恢复了生产。
昔日合同一概作废
涿州宣布砂石厂与乡、村两级签的协议全作废,而砂石厂主们称当初政府正是以这些协议为基础允许开采
2009年1月,涿州市委书记黄恩桥调离涿州赴河北省国土厅任职。黄恩桥2000年起任涿州市长,他任市长期间,涿州大力发展河道采砂业。
黄调离后,对采砂一直持从严治理态度的市长王舟出任市委书记。
当年3月,涿州市人大和政协受市政府委托,要求组织代表对全市河道采砂情况进行调研并形成报告和提案。
在涿州开砂石厂的徐颖达、褚世昌等人收到了政府命令,停止采砂并撤出河道。
涿州市政府2009年度“治砂大事记”显示,当年6月1日起,停止一切在拒马河的采砂活动,将企业的变压器、动力线拆除并封存;两天后,市政府要求供电局对采砂企业强行停水停电;6月28日,政府发文要求所有河道内采砂企业必须在两天内将采砂设备全部拆除并撤出河道。
2009年7月,涿州市政府掀起治砂风暴。
政府制定了《砂石料治理整顿规范验收的实施办法》,提出,乡、村两级签订的各类合同、协议均无效,全部废止。
《办法》明确提出砂石资源归国家所有,县级水利部门负责本行政区域内的河道采砂监督管理工作,其他任何人无权出让和转让砂石矿产。
涿州的两个电视台24小时滚动播出名为《涿州砂石料整顿纪实》专题片,“城市上空乌烟瘴气,道路损毁严重……拒马河已成为掠夺者们的淘金温床,我们的母亲河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非法破坏,河道告急,道路告急,环境告急,我们必须对非法采砂者断喝一声,住手!”
徐颖达的宏远石料厂,被告知不符合继续开采条件,要求将采砂设备与厂房限期撤离河道,否则政府将组织强拆。
“意味着我的砂石厂被取缔了。”徐颖达说,2009年7月中旬起,他又与20多家砂石厂老板开始上访。
这些砂石厂老板称,当初政府部门正是根据他们与村子签的合同审核验收和发了许可证。如今政府一纸命令,这些合同又变成无效,“岂不是出尔反尔?”
收回河道缴费开发
涿州市将砂石资源拍卖给少数通过验收的企业,有规划开采。不过,未通过验收的企业,却加入了盗采行列
2009年,52家砂石厂中28家被允许继续采砂,其余被取缔。
“这是涿州历史上决心最大的一次治砂。”涿州市砂石料监管治理办公室主任王金峰认为,治砂风暴完全是政府一次“壮士断臂”的行为,“及时纠正历史形成的无序采砂行为”。
“市长和书记当时承担的压力太大了,这群砂石厂老板哪个不是身家数千万,他们四处告状谁能受得了?但就是这样,治砂风暴也不会停止。”王金峰称。
根据涿州市《砂石料治理整顿规范验收的实施办法》,政府对河道内的采砂经营权进行公开拍卖,进行有偿开采。
2009年获得许可证的28家企业,被要求停产,原砂石厂进行竞拍。
“办法上注明了原企业主具有优先竞买权,除非原企业主放弃经营权的,才进入拍卖程序。”代表市水利局组织拍卖的王金峰称,28家砂石厂还有14家没通过验收,通过的14家全部“拍”给了原砂石厂企业主,每亩交8000元的资源费,“之所以让原企业主购买,也是为了减小治砂改革的阻力”。
众兴砂石厂的老板孙东明是14家竞拍成功的企业老板之一,他有两个砂石厂,一个他自己竞拍下了,另一个还被搁置中。
他说政府部门没再给换发采砂许可证,“告诉我们可以生产了,对采砂许可证是否更换,采矿许可证何时能办下来,政府无明确答复”。
7月5日,河北省水利厅大清河水务管理处副处长严增才介绍,河道砂石是否要归国土部门管,开采是否需要采矿许可证,资源费如何收,目前国家尚无明文规定。他认为涿州是在进行探索,“做了就值得鼓励”。
对于采砂企业先前合同一概废止,严增才认为应该给予企业适当补偿。徐颖达曾向涿州市水利局提出行政复议,水利局回复认为,徐颖达的砂石厂采砂许可证到期,不符合继续开采条件故不再核发,不存在赔偿问题。
当地砂石厂老板告诉记者,政府“一刀切”取缔砂石厂后,原来盗采的企业依然在盗采,后来被取缔的企业,也加入了盗采行列。
今年6月22日晚10时,漆黑的夜色中,记者看到涿州孙庄大桥北300米处灯光闪烁,采砂机器发出轰鸣声。
“把我取缔了,我就偷偷采,更自由。还不用每年给政府交这个费那个费了。”被取缔的一家砂石厂老板称,其实去年被取缔的企业现在多数在偷采,“给村里、镇里一些人拿点钱,没人管,关键要找个人罩着你,就没人来查了”。
当初“大方向就错了”
无论被毁坏的河道,还是现在砂石企业的强力反弹,都成为涿州为昔日政策要付出的代价
在严增才看来,涿州当初的采砂,犯了根本性错误,大方向就是错的。
“河道采砂本就不应作为一个产业来大力发展,而应是作为维护河道、清淤防洪的一个辅助行为,采砂是为了河道顺畅。”他称,按相关规定,河道只能在非汛期进行清淤性采砂。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反对涿州发展采砂业,涿州申办许可证,“我们批得很少”。
不过,严增才说,他知道涿州政府领导当时急于上采砂项目,于是“才有了先上车后买票的状况”。
2005年,严增才到涿州考察拒马河,“触目惊心啊。我当时就找到涿州市的水利局长,告诉他决不能这样采砂,将来这个损失太大了,也弥补不了,一旦来洪水,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严增才说,虽然近些年没有发洪水,但一旦出现洪水,涿州60万人的生命财产无法得到保障。
严增才称,他当时要求水利部门必须停止无序采砂,但“当地的水利局负责人当时也很无奈,说这是市领导大力举荐的招商引资项目”。
严增才说,他后来见了当时的涿州市领导,表达了自己意见。不过,对方很不快。严增才感觉,当时涿州市领导把“打造京津砂石料供应基地”当成一个很骄傲的政绩。
严增才认为,涿州现在大力治砂是明智之举。虽然他觉得拒马河已破坏到“无可挽回”的程度,做再大努力,都很难回到以前状况。但若继续无序开采,“后果不堪设想”。
“采砂是一个暴利行为,哪怕多干一天都能多赚个几十万。争议更多来自既得利益者。”严增才认为,涿州市政府当初“先上车后买票”的做法,是引起砂石企业主反弹和遗留诸多问题的根源。他认为,涿州市政府必然要为以前的行政行为付出一定代价,目前所承受的压力,正是为昨日行政行为的“埋单”。
(本文来源:新京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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